八、新兵连/紧急集合

新兵连/紧急集合

新兵连是军旅生涯的第一站，是实现从老百姓到军人转变的分水岭，是所有的新兵站在同样的起跑线上后很快分出优劣好孬竞争的开始。

新兵们个个都血气方刚一心向上，求进步的愿望都特别强烈。但怎么样才能一开始就崭露头角领先于人呢，比较机灵的人很快就意识到，除了队列、内务、军事、政治学习外，短时期内最易见成果、最捷径、最容易受到首长表扬和留下印象的便是学雷锋做好事。

只是这新兵连一百多号人，人人都想找机会做好人好事，而周边能适合做好人好事的机会又不多，身边似乎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平凡事小事，不免有些迷茫有些苦恼，就睁大眼睛努力寻找亮点、闪光点和下手的切入点。

有甚者甚至不怀好意地期待营区周边的民房能发生点火灾、老百姓家的孩子掉在水沟里、大路上的牛马驴脱缰什么的，好成就个见义勇为惊天动地的壮举。但这种事情不是你想发生就发生的，“千年等一回”，可遇不可求。再说这“小九九”也太他妈的有点阴损有点缺德，上不得台面。好在这只是一种内心活动一闪而过，还是从身边发现身边做起吧。

脑瓜好使的发现，机会是等不来轮不着的，应该出其不意主动去创造、去抢。

你看看，才当兵几天人就开始变得灵泛了不是？有思想了不是？

很快，就有人早上神不知鬼不觉地把班长的裤衩洗了，午休时又有人把班长的臭袜子给洗了。晚上还有人暗暗地把排长的胶鞋给刷了，只是这鞋子晚上没有干，弄得排长第二天没鞋穿，对这种行为表扬不是批评也不是。很快又有人发现扫厕所更能体现不怕苦不怕脏不怕累的精神，于是便争先恐后地瞄上了那味道不怎么好闻的地方。你才扫过不久，一会儿又有人再扫一遍，上午扫过三遍，下午就可能扫四遍，弄得那地方除了味儿还是厕所的感觉外，一尘不染的干净劲儿像卧室。

但即便是一天扫上十遍的话全连百多号新兵十天也难以轮上一回，于是逼得一帮子新兵们动脑筋如何先发制人抢占先机。

有机灵者发现能否抢占先机关键是先要占有扫把，很快扫把便成了人们追逐的对象。某新兵其他方面都显迟钝，不知怎么唯独在这点上聪明过人使出了绝招——每晚熄灯号前暗暗将扫把藏在自己的床底下，这样第二天清晨大家未起床前总能第一个扫上厕所，于是就很是受到了班长、排长乃至连长的几回表扬。

然而能像该同志如此幸运的人还是不多，有的是难以捞着机会，有的是好不容易捞着了一次机会，又由于提倡做好人好事不留名，却未被领导发现而白干了一场，很是令人沮丧。

新兵连训练虽然只有两个多月，但这段短暂的经历往往能决定一个人的从军生涯乃至影响人的一生。

训练结束后，表现好的若又加上有文化头脑反应机灵小伙子形象长得帅气精神的，就有可能分到部队机关或汽车连之类的学上一门技术。虽然表现好但人显迟钝乃至愚笨的，就有可能去守仓库或到部队农场，说是越是艰苦的地方越需要表现好的同志，其他人去组织上还不放心呢。实际上是因为这类工作劳累辛苦只有老实巴交的人才会听话服从不调皮。这样一来似乎老实巴交和表现好的倒还吃亏了，但他们自己却不这样看，认为这是组织对自己的考验、对自己的信任。

“瞿瞿瞿瞿…”一阵急促凄厉的哨音在深夜的新兵连营区响起。然后新兵连长急促地发出指令：“紧急集合！紧急集合！”

排长接着传令向全排急促喊道：“紧急集合！紧急集合！”

班长接着向自己的兵急促催助道：“快快！紧急集合！”

这时连部闹钟的时针已指向深夜十一点。

这次的紧急集合出乎所有新兵的意料，因为晚上九点半时已经进行过一次。

新兵连九点熄灯就寝，通过一个多月的新兵训练，新兵们已经掌握了些规律，在九点半前一般都不会安睡去，黑暗中都半睁着一双眼，警觉地竖着一对耳朵，有的干脆和衣而睡，就等着、提防着，防止这个时段搞紧急集合，比如说今晚就是如此。

新兵们自以为精明，自以为掌握了规律，自以为开始老练起来。其实连长指导员比你精着呢，为了破除你的侥幸心理，于是合计着今晚十一点再出其不意搞一次紧急集合，虽然新兵们会有些累，但明天是星期天，可以推迟起床补偿休息时间。

今晚第一次的紧急集合于十点多结束，新兵们一躺下便长舒一口气，年轻的身躯一占床铺一个个便呼呼地睡去，立马进入梦乡。正做美梦时，急促的哨声想起，以为是做梦，因为就有人做梦时梦见紧急集合而被惊醒的。正当迷迷糊糊怀疑是不是梦时，新兵训练班长掀开了被窝拍打着：“快快快起来起来穿衣打背包操场紧急集合！”我的个娘耶不是梦！！于是迷糊中一片慌乱炸了营乱了套。

慌乱加迷糊中，有穿反裤子的，有两条腿伸进一只裤腿的，有把别人的衣服穿了让别人抓瞎的，有夹着完全不成形地被包跑进队列的。至于穿反鞋、来不及系鞋带、系错纽扣、戴反棉帽的那就多着去了，可谓丑态百出。

甚至还差点出人命，有一汉寿籍兵睡在上铺，场地狭小，又要摸黑，无法展开打背包，于是急中生智像“翼装飞人”般抱着被子就往地下跳，想在地上摊开。没想到慌乱跳下时就摔伤了腿，当兵才一个月就“英勇负伤”，出师未捷先住院。

……

在围绕营区大概行军拉练两公里后回到操场讲评时，发现一个从来都是挨批评的“迷糊兵”今晚竟然穿戴整齐，背包标准的三横压两竖有棱有角，弄得连长、排长、班长都纳闷不已。连长还是不敢表扬他，总觉得其中有蹊跷有猫腻。果然，第二天训练班长了解的结果是，这小子根本就没赶上队伍。向来迷糊的他不知怎么脑瓜子就“开窍”了，没赶上干脆就不赶了，反正队伍要回来的，于是就躲在厕所里把自己收拾停当，然后隐蔽在队伍回来的路旁，待队伍进营区时神不知鬼不觉地闪了进来。只是因为他把自己收拾得过于整齐了，才引起新兵班长怀疑的，如果不弄那么整齐，说不定真给蒙混过去了。

这第二次的紧急集合可把我给坑苦了。我的两条腿没伸进绒裤里，而是腿和绒裤一同都塞进了罩裤，腿在前，绒裤在后，每走一步都被那绒裤缠着裹着拉着扯着拽着。你想想那两公里的行军拉练跑步中应该是一种什么样的别扭难受劲？但在夜色的掩护下外表还是看不出什么破绽，于是我照例又受到连长排长班长的表扬。没办法，在他们眼中我这兵精明利索，向来不会出差错的。